路問妍帶著師門眾人回到小巷子，只看到了一地東倒西歪的屍體和墻上斑駁的血跡。

仲岳檢查地上的屍體：“果真是妖族。”

黎州看了一眼就不想再看，打開扇子扇了扇空氣中濃重的血腥味：“為了隱藏妖氣，居然把自己塞進人的身體裏，妖族還是這麽惡心。”

“太殘忍了。”幾個弟子跟在黎州身後，差點吐了，“殺了妖物就好，怎麽連人一起殺。”

仲岳搖了搖頭：“這幾個人已經被吃空了，只剩一個皮囊，早就死了。”

路問妍在巷子裏找了兩遍都沒有找到奚飛白，在他們躲藏的地方看到了店鋪老板的屍體，他的頭已經變成了狼的樣子，半個狼頭都碎了。

她忍著恐懼和惡心，找了半天，看到血泊裏一塊被血浸透了的布。

是白白衣服上的，那個花紋她記的很清楚。

一個手無縛雞之力，還受了很重的傷的人，遇到這種情況只有一種可能。

“你不是說你朋友在這邊？”曲靈看到路問妍無頭蒼蠅一樣亂撞，東找西找，還試圖爬到樹上去，抓住時機過來說風涼話，“在哪啊？總不會是這些妖族吧，要是個人，早被吃了。”

她和路問妍從小一起在流雲山長大，都是被撿回去的，因為有資質才留在了蒼霄派，以路問妍那個總喜歡一個人待著的性格，怎麽可能交到朋友。

路問妍蹲著不動，曲靈戳了她一下：“問你呢，說話……”

話沒說完就被路問妍一把抱住了。

曲靈幾下子想扒拉開路問妍，路問妍反而抱得更緊，像只八爪魚粘在她身上，撕都撕不下來，曲靈才發現她在哭。

討厭的人抱著你哭是什麽感受？反正曲靈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你、你怎麽了？”曲靈有點害怕。

她從沒見路問妍哭過，不只是她，所有外門弟子，一起從小長大的同門，沒有任何人見過路問妍哭，她好像對什麽都不太在乎，笑只會微微笑，從不生氣，沒什麽太大的情緒起伏。

只有在講到能進內門的時候，她眼睛裏會有光，大家都覺得她癡心妄想，憑她的修為能留在蒼霄派就不錯了，還想進內門？私下沒少笑話她，只有她自己不知道。

路問妍哭了一會兒，想起來那塊布，放開僵著的曲靈，去血泊裏找到了那塊布，拿在手裏不知道怎麽辦，布上一陣水流般的涼意抹過，上面的血汙不見了。

曲靈站在她身後，指訣還沒收：“惡心死了，你拿它幹什麽？”

“謝謝。”路問妍腫著眼睛，一說話眼淚水止不住的流。

“免了，自己不努力修煉。”曲靈翻了個嫌棄的白眼，怕路問妍再抱著她哭，遠遠走開了。

不是她不想努力修煉，是修煉了也沒用。

路問妍剛穿過來的時候很努力，各種理論知識她一學就會，差點驚覺自己是修仙天才，結果一到實操就傻眼了。

這個身體不管怎麽修煉，修為都上不去，別人能自己凝聚靈力，她丹田一片空空如也，除了系統發給她的獎勵，沒有任何辦法提升自己的修為。

如果她修為厲害，如果她有靈力，那個時候就可以保護白白，而不是把他一個人留在那裏，自己只能回去搬救兵。她救了一個人，又把他害死了。

路問妍吸了吸鼻子，把布疊起來收在懷裏。

當晚仲岳就把事情告訴了城主，讓黎州帶著蒼霄派的弟子們趁著天亮前在城門和主幹道布置能發現人體內妖物的輔陣，自己連夜趕回流雲山告知掌門。

“路問妍。”仲岳看著她，“你和我一起回去，是你先發現妖族的。”

路問妍還沈浸在悲傷裏，沒心情當仲岳的迷妹，紅著眼點了點頭：“我去收行李。”

黎州覺得這個外門小弟子很神奇：“就出門幾天你還帶行李？帶的什麽？”

“衣服。”

“帶衣服做什麽？”

“當墊子。”

“……”這麽嬌氣的人真的是我們蒼霄派弟子嗎。

路問妍收拾了行李下來，其實也沒有什麽東西，她回房間給綠團子留了個簡短的信，壓在窗子邊，團子如果來找她就會看到。

下樓看到仲岳還站在院子裏，她主動去馬廄牽馬，仲岳卻對她伸出手：“過來。”

路問妍猛地想起來白白剛醒來，也是跟她說“過來”。

眼眶又紅了。

“磨蹭什麽？”仲岳抓著路問妍的手臂把她扯過去，“騎馬太慢，開個陣直接回去，站好。”

路問妍被扯得一趔趄，差點摔倒，仲岳和她面對面，距離很近，是個很好的做任務的機會，她可以趁機抱住仲岳，就說自己沒站穩，可她現在實在沒有演戲的心情，只好面無表情看著仲岳。

倒是仲岳反手環住她：“你沒有靈力，扶穩了。”

這可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路問妍想。

仲岳開陣，兩人又挨得近了些，路問妍任他環著，等著系統通報獎勵，一直等到兩人傳送到蒼霄派的玉石碑前，系統還是悄無聲息。

這次她能肯定不是系統卡了。

這個狗比系統很高冷，沒有任務下放的時候，基本就像不存在，冷不丁冒出來發任務，也言簡意賅，做完花癡仲岳的任務，系統才會獎勵一點靈力。

她以為要在仲岳那裏刷存在感，如果能和仲岳關系越來越好，獎勵就會越多，現在看來是她錯了。

系統根本不管仲岳是什麽態度，也不管她和仲岳是什麽關系，雙方感情有什麽進展，只要她路問妍，嚴格按照原著人設走，當一個盡心盡責掏心掏肺的舔狗，就能得到靈力。

……簡單粗暴。

她跟著仲岳去見掌門，把事情的經過都說清楚了，蒼霄派的一位長老聽到她說自己沒有靈力，詫異的走到她面前，兩指並攏貼在她眉心，探查一番後，皺起了眉。

“子書長老？”掌門疑惑發問。

子書長老。路問妍記憶裏蹦出來個名字，一陣回憶浮上來。

蒼霄派門口的界碑普通人看不見，但卻知道流雲山上駐著仙門，很多窮苦人家養不起孩子，或者有人撿到了棄嬰，都會抱到流雲山上，如果運氣好被流雲山的仙門撿回去，無論有沒有資質，都會被養到十二歲。

在此期間，有資質的會被留下，沒有資質的到十二歲就放下山自食其力。

路問妍當初運氣很好，剛好被丟在界碑旁邊，被下山處理事情的外門師姐撿了回去，和她一起被撿的還有曲靈。

八歲那年她爬到墻檐上，想看看內門弟子修煉的地方，被路過的長老發現，旁邊的弟子要訓話，那長老卻招了招手叫她下去，她就下去了。

這位長老就是子書長老，他探了路問妍的眉心，笑的很是溫和，帶她到內門弟子修煉的地方去參觀，還告訴她她資質卓絕，將來應當很快就能成為內門弟子。

就是在那裏，路問妍第一次看到了仲岳，呆呆地看了他很久。

這應該是原身的記憶。

真是一見仲岳誤終生，路問妍想，原來原主資質卓絕，那怎麽混到今天這個修為倒數的境地的。

小時了了，大未必佳？

子書長老轉向掌門：“此子我記得，當初留下她是我的決定，我方才探查，她確實資質上佳，卻不知為何修為凝滯，身上也無一絲靈氣。”

掌門聽了，下來也將兩指搭在路問妍眉心，片刻後睜開眼，也很費解。

“罷了，許是你機緣未到。”子書長老對她笑了笑。

“下去吧。”掌門說。

路問妍行了個禮出去，沒一會兒又回來了，站在門口。

“怎麽了？”掌門問。

倒是子書長老情商相當之高，立刻就明白了，對仲岳道：“她第一次來，應該是不認得路，你送她出去。”

路問妍決定了，如果她任務做的好靈力暴漲，進了內門一定要拜子書長老為師父。

仲岳送她出去，走到內門弟子修煉的靜心臺，路問妍說不用送了，到這裏她就知道怎麽走了。

“你來過靜心臺？”仲岳突然想到，之前黎州神經兮兮的告訴他，有人到靜心臺來偷看他，在沛九城也說路問妍看他的眼神不一樣，他不禁心思一動。

“來過啊。”路問妍鎮定自若，“小時候子書長老帶我來過一次，我記住路了。”

“嗯。”仲岳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轉身回去了。

路問妍松了口氣。

雖然她是仲岳的私生粉人設，但也不願意在本人面前承認做過那麽花癡的事。

反正仲岳的態度不影響她做任務。

等仲岳走了，她沒有直接回外門弟子住的地方，而是去了外門後山的溫泉，幾天沒去，泉池裏落了不少樹葉，路問妍用竹竿撈了一會兒，在溫泉的旁邊刨了個坑，把懷裏的黑色布塊拿出來放了進去。

“白白，對不起。”她一邊填土，一邊自言自語，“雖然投胎轉世什麽的很迷信，但是這個世界應該是可以的，希望你下輩子不要那麽倒黴了。”

倒黴的遇見樹藤精，又碰上她這麽個沒本事的小菜雞。

千裏之外，沛九城城外的山林中，一身是血的奚飛白打了個噴嚏，震得捂嘴吐了口血，倚靠在樹幹上。

一團黑霧落到他面前，霧氣散盡，一個年輕男子出現，看到奚飛白立刻上前單膝跪地：“君上！屬下來遲，你沒事吧？”

“死不了。”奚飛白聲音沙啞，“赫連，去查最近妖族的動向，看看滿河那個老家夥在搞什麽鬼。”

“是。”叫赫連的魔將已經聞到了奚飛白一身妖族氣息，也察覺到他修為全無，卻什麽也不問，沈穩地上前扶住他，“君上，你不回去？”

“發現了有趣的東西。”奚飛白似乎不想講太多話，懨懨地閉上眼，“找個地方，換身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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